一聲清脆的哨聲響起，皇城外驟然響起附和的鳥鳴。
霎時鋪天蓋地的白鷺如同簇擁新皇一般驟然降臨。
白羽紛飛，青天鷺鳴響徹九霄。
數百隻白鷺盤旋天際，好似洶湧不息的大雪一般，連日光都昏暗的幾分。
而在此番景色之下，程染身著明黃的禪衣，內裡繡著金色流雲，悲憫善目從四象蓮花座上緩緩起身。
程染看著眼前的大場面，雖然她早就設想過了，但是沒想到效果出奇的好啊，只不過被這麼多雙眼睛明晃晃的瞅著，她那社恐一下就發作了。
高冷，一定要高冷，有格調。
程染面上沒有什麼神情，自遠處不緊不慢的走了過來，她目光落在寧皇后一張險些要維持不住優雅的面容上，再看到赫連肆祁站在自己的不遠處，眾人肅穆，唯有那麼幾分微不可察的呼吸聲亂耳。
程染忽的念起，世間蠅營狗苟，陰暗渾濁，這一切都明白，可仍舊會為了汲汲所求而感受造化之苦，對於赫連肆鄞來說，這一生於他，皆在這一刻。
程染忽的放鬆了下來，她一步一步登上一百八十八層階梯，一步都未曾停滯，直到經過赫連肆祁身側時，她想起來年少之時的李鳳章，人的神思在發散的時候總是很神奇的將一些毫不相干的事情調出來，程染想起李鳳章不是跟祝述不對付就是跟裴昀照唱反調，連自己也時不時的損上兩句，那個時候程染只覺得這孩子真是讓人煩躁，太過聒噪，屬實不討喜。
之後的某個佛音入耳，昏昏欲睡的午後，李鳳章用大抵是想要用墨筆給自己畫個什麼難看的鬼臉，只不過是自己醒的及時，恰巧將他抓了個正形，那時的兩個人幾乎算是挨在一處，程染甚至覺得自己睜眼的弧度眼睫都劃過了對方的鼻尖。
那時的四目相對，他眼中的慌亂清晰的無處可藏，那墨筆在驚慌之下只是在自己的額間淺淺落了一個黑深的墨點。
西沉落影，一室靜謐。
程染就這般注視著李鳳章的雙眸，將他的所有隱秘不可宣的情緒都盡收眼底，她驚訝的發現，對方對於她是歡喜的。
那時她腦海中便響起她的心理醫生曾說的，年少之時人的情緒其實很是複雜難辨的，青少年一直被成年人輕易的定義為稚嫩無知其實是一種片面的結論，他們像是一盤聚集了所有顏色的調色盤，冷暖色，喜怒哀樂都一目瞭然，冷暖交替，喜哀相融都那麼明顯和鮮豔。
遠比成年人的灰黑要漂亮的多。
他們會用那些成年人認為稚嫩甚至是幼稚的，辦法去表達自己的色彩，實際上他們是無法控制自己幾乎要溢出來的顏色。
那時的李鳳章便是在程染面前暴露了獨屬於他的色彩。
那個時候，祝述揹負著背叛自己的秘密，宋硯禮本就是應該心思深沉的成年人，裴昀照在邊關長大見慣了人性，甚至是她自己，也是一團灰撲撲的顏色。
只有李鳳章，他真實，熱烈，張揚。
他們一群人心中各有各的心思，卻排斥了最純粹的。
程染已經記不清李鳳章是何時與他們疏遠的了，或許是他頂著一個不曾在劇情之中出現的名字出現在她的身邊，她下意識的將他當做了無關緊要的路人甲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