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染當時未曾抬頭去看法照是什麼樣的神色，只記得他在門前站了片刻才走進來，收拾著碎掉的茶具，一向大大咧咧話多的他那時沉默著連隻言片語都未曾留下。
往後法照進門之時，總是會先敲一敲門。
往事驟然湧了上來，程染思及此，想來那時法照即便再心大，也有些傷神。
程染看了一眼想要離開的法照，開張嘴卻不知道要說些什麼，最後只能發出了一個沒什麼意義的字符。
“呃......”
法照轉過身來，以為程染還有什麼事情要交代，便往前伸了伸身子，因著程染是坐著的，他這些年生的越發高大了，於是便彎腰順眉一副準備聽命的姿態。
他彎腰的視線停留香案的一角，而那隻瑩白修長的手猝不及防出現在了泛黃的香案之上。
玉色般的手指緩緩張開，手心放了一塊雲酥糕。
法照驀然抬起頭來，只見小師叔的眼睛映著搖曳的燭火，晃動的影子隨著瞳仁顫了顫，而那張清冷悲憫的面容因著顫動的眸中光，倏地鮮活了起來。
程染看到法照這般愣住的神態，也沒有接自己手裡的雲酥糕，自己看了一眼，只有一塊，確實顯的自己小氣巴巴的，於是開口解釋：
“方才院長來的時候帶來的，我吃的到最後一塊的時候才想起來，於是就只剩這麼一塊了，你若是嫌少或者不想吃，改日我補給你。”
法照的眼神閃了閃，有些快的將雲酥糕從程染的手裡拿了過去，半晌，有些猶豫的開口：
“殿下，今夜為何如此？”
法照不曾喚小師叔，而是稱殿下，那麼便是以護衛的身份來向程染詢問了。
程染託著腮，垂目想了想，後抬起視線來，略略帶著歉意的目光看向法照。
“算是賠禮道歉。”
“法照，以往是我狹隘了。”
法照一愣，目光停留在程染的面上，手下卻無意識的將雲酥糕給攥了起來，復又想到雲酥糕這般只怕是會被捏碎，於是便控制力道，甚至是帶了絲小心翼翼。
“殿下說什麼呢？小的怎麼聽不懂。”
嘴裡說著這般話，法照歪了歪頭，不讓程染看到自己紅了的眼眶。
他覺得自己屬實是丟人，這麼大了，居然在那麼一瞬間紅了眼眶，他可是最出色的護衛，純爺們，才不能跟娘們一樣哭哭唧唧的。
殿下也真是的，說這個幹嘛。
這天底下，哪有一個皇子跟護衛道歉的。
哪有一個皇子跟護衛道歉的......
法照的眼眶更紅了。
這三年，法照即便是粗神經也能感覺出來，更何況大大咧咧傻里傻氣不過是他的偽裝，他知道，殿下在防著他，殿下不信任他。
他自出生起便被訓練，他記事起便被灌輸了一個念頭，那就是他這條命是殿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