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時候編個離奇的故事比那些苦練十年的老戲子都要賣座多了,瀟湘當年也未曾不想給自己編個讓人一聽就大呼還有這種事的身世來好好抬抬自己的身價,只不過他當年舊人太多,這謊太容易被拆穿,於是便歇了這個心思。
這一道行不通,他還有旁的道,那些世家公子總是愛他這麼一個姿態柔弱的男子的,大兗本就是上行下效,旁人傳韻貴人如何姿色無雙,連女子都不可比,於是那些生的貌美的男子便被旁人打起了注意,而沈青衣也不是扭捏的性子,各取所需罷了。
只不過他有個規矩,在床上是從不唱戲的。
旁人若是偏要他唱上兩句,他能當時便提了褲子走人,比婊子更無情。
戲就是戲,你算是個什麼玩意兒?
他這般不算軟弱討喜的性子,卻正是合了旁人的胃口,為了爭他大打出手的公子哥不在少數。
恰巧那時他在臺上唱著苦思將軍的公主,正吐著血呢,宋硯禮那張清冷自若的面便映了進來,他那時便覺得這人跟那些酒囊飯袋不一樣。
他施了好些手段,只是這位宋大人都不太願意理他,那時的沈青衣便想著,我總是要人讓他眼中有我的,不是為了名也不是為了利,單單是這個人對了他的胃口。
只不過他出師未捷身先死,冷不丁的瞧見了宋大人金屋藏嬌,藏了個他最討厭的玩意兒。
一個病秧子,不知幾時死的病秧子。
沈青衣除了在床上不唱戲之外,還有第二個規矩,只不過這個規矩知曉的人並沒有幾個。
他從不跟生病的人上床。
生來最厭惡的便是這般柔柔弱弱帶著病的人。
這般苟延殘喘的活著,為什麼不去死?
沈青衣入行的時候年歲已經算是大了,當初師父險些不收他,那時的沈青衣想著,不收便去死,戲文裡唱著:
今朝何懼死,明朝有酒葬。
他那家主子是個病秧子,他自幼便是被買來的書童,左右三四歲,又或者是四五歲,他那時記不清了,只記得自己將見到那病秧子的腰間,抬頭便能看到病秧子那醜陋噁心的玩意兒。
他太小了,唇齒鼻腔充斥的都是苦澀難聞入骨的藥味,受不住。
受不住啊,真的受不住,覺得死了好幾遭。
所以,他恨死了病秧子了。
程染這個病秧子蒼白著一張臉,像是活不過明朝的那般白。
再加上宋硯禮自始至終都把他當一個玩意兒,反倒是把程染這個病秧子捧的天上有地下無的珍稀,他瞧著程染便覺得這個人怎麼會如此招恨,他厭煩極了,原本以為這份厭煩會一直持續下去。
直到虞姬登臺,項羽雪嶺身亡,他驀然覺得自己渾身好似真的被刀劍傷的體無完膚,赤足立於危牆之下,隱秘的血腥味和氤氳的檀香穿透風雪無常的戰場,在刀光劍影之中驟然殺出了一條靜謐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