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譯,他們就是十八歲,鄉下的娃娃都長不高,但他們有力氣,能幹活。”李大富默不作聲地從一撮毛身後走過來,臉上陪著笑說道。
一撮毛翻譯不再多說,直接拿筆在本子上勾畫了一下,眼睛便向兩個小兵身後看了過去。
屋外飄著小雨,空氣清冷潮溼。
孟小七和李三娃跟著隊伍走出木屋,轉過頭看過去,其它幾間長條木屋裡也有戰俘們排著長長的隊伍走出來。沒有人說話,戰俘們的隊伍如同一條條長龍默不作聲地向木屋前的廣場那裡蜿蜒延伸過去,隊伍兩邊都是手持刺刀長槍的日軍士兵嚴陣以待。
在看守士兵的指揮下,戰俘們走到廣場上站立整齊。廣場被幾十個荷槍實彈的日軍士兵包圍住,黑洞洞的槍口對向陸續走進廣場的戰俘們。
“鬼子想幹嘛,要殺我們?“李三娃偷偷拉了把站在身邊的孟小七,聲音裡都有哭腔。
沒一會兒,廣場裡已經站立了幾百名身穿破爛國軍軍裝的戰俘。面對著包圍自己的刺刀和槍口,戰俘們開始開始躁動不安。
終於在前方的大喇叭裡傳來一撮毛翻譯的聲音,“皇軍開始給各位安排工作,聽到名字的人走到廣場東邊。”
一個一個名字被念出,叫到名字的人默默走出人群,時間在這一刻分外漫長和難熬。
李大富和孫旺財的名字被喊到,接著是李三娃。孟小七感覺到他的心臟跳得厲害,彷彿下一刻就要從嗓子裡跳出去,終於他在大喇叭裡聽到了自己的名字,“孟小七。”
孟小七聽到自己名字的這一刻,他的心臟驟停了一下,說不出什麼感覺,他挪著早已僵硬的雙腿緩緩走出廣場裡的隊伍,一直走到廣場東邊的角落。
人群中李大富一臉死灰,孫旺財抱著胳膊眉頭緊皺若有所思,只有李三娃看見孟小七終於也走過來,沒心沒肺地露出一臉笑容。而與他們同一個木屋的寸頭中年人,此時就站在幾人身後,目光冷峻地看向廣場中心的戰俘們。
大喇叭裡終於喊出了最後一個名字,廣場東邊稀稀落落站立著三四十個人。沒有被叫到名字的那些戰俘們站立廣場中心面面相覷,恐懼無聲無息襲來,將所有人籠罩包裹。
沒有一個人說話,諾大的廣場裡出現了死一般的安靜,冰冷的細雨被山風吹拂在空中飄蕩飛舞。
這種感覺如此熟悉,孟小七突然想起昨天早晨,他們投降後被日軍包圍的時候也是和現在一樣,天上也是下著這樣的小雨,然後日軍就把他們連的傷兵全殺了,然後是班長。
難道今天日本人又要殺人了? 但是今天廣場中心的這些人沒有傷兵,也沒有人唱大戲啊。
時間彷彿在此刻凝固住,大喇叭那裡沒有任何聲音傳出。孟小七的心像被無形的手緊緊捏住,令他無法呼吸,口乾舌燥。
一輛深綠色的日軍卡車開進戰俘營大門,車停了下來,有兩個胳膊被反綁嘴裡塞著毛巾的年輕日軍軍官被粗魯地從後車廂裡拖了下來。
前面車門打開,一個戴著圓邊眼鏡的中年軍官跳下車。日軍少尉和翻譯急忙跑上前敬禮說話,中年軍官只是點點頭,少尉轉身看向廣場中的幾百個戰俘,舉起戴著白手套的手在空中用力一揮。
所有包圍著戰俘的機槍和長槍全部開火,子彈在廣場中心的戰俘身上激起一片片血花,廣場裡叫聲哭聲響成一片,這種絕望的哭喊聲連在一起如同來自地獄的悲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