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在他們身前那些別人還高的蘆葦叢密密匝匝地將初升的太陽完全遮擋，顧鐵雲指著身邊一棵大半個樹身都橫著伸向向湖面的老柳樹，對著身後的兩個女孩喊了一聲，“ 我們往那走可以看到太陽。”
說著，顧鐵雲便一個人抬腳踏上樹身，伸開兩個胳膊，控制著身子平衡，小心翼翼地向湖面那裡走去。
“ 二哥，等等我！” 顧鐵蕾歡笑著，也跟在顧鐵雲身後，手腳並用地在樹幹上爬了過去。
清晨的樹幹上凝著很多露水，顧鐵蕾腳一滑，差點脫手摔下樹去。身後有一隻手恰好在此時扶住她的身子，原來方菲也跟在他們兄妹身後爬上樹來。
終於眼前不再有蘆葦叢的遮擋，三個年輕人並排坐在老柳樹粗大的樹身上，在他們面前的天空那裡，紅色的雲彩邊緣出現五光十色的霞光，只是幾個呼吸之間，一輪紅日從大片古老的樓宇後升起。
三個人沐浴在朝霞中，靜靜地看著紅日擺脫了地平線的牽絆躍到空中。對著太陽放聲大喊，“日出了，日出了。”
方菲的眼睛裡跳躍著紅日的光芒，輕聲感嘆，“好美。”
湖面上輕風徐來，幾枝細柳拂上面頰，方菲輕輕拍了拍身子下的老柳樹，目光向老柳樹深紮在湖岸邊的根處望了過去，不由輕聲念出一句話，“ 其實人跟樹是一樣的，越是嚮往高處的陽光，它的根就越要伸向黑暗的地底。”
“ 這是尼采的話！” 坐在另一邊的顧鐵雲驚訝地轉過頭來。
“ 你也讀過尼采的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 方菲也向顧鐵雲那裡看過去。
“ 嗯，讀過。” 顧鐵雲急忙將頭轉了過去，在朝陽的照耀下，他的臉紅得厲害，說話的聲音也有些吞吞吐吐的， “ 之前有一個朋友給我看這本書，我讀了，但很多地方不懂，裡面說的道理太複雜。”
“ 我讀第一遍的時候也看不懂，只是對於書裡說的這句話有些印象。後來無聊的時候又看了一兩遍，才稍稍看懂了一些尼采想在書裡想說的道理，但最終能讓我信服的還是這一句話。你看， 所有人都向往光明，希望遠離黑暗，但實際上，人從出生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天開始，就要和來自各方面的黑暗勢力較量，這些黑暗也許來自於腐朽的社會，甚至來自於我們自身的自私貪慾或者錯誤。有些人可能一輩子就在黑暗中沉淪腐朽，成為黑暗裡的一份子，而只有那些真相向往光明的人，才能像這棵樹一樣，將根深扎於黑暗中，在黑暗裡成長，在黑暗裡吸取養分，修正自身的錯誤，在一步步完善自己，突破自身狹隘中塑造出一個全新的自我，破土而出，迎接光明。”
顧鐵雲聽著方菲的話，身子彷彿如同雕塑一樣靜默著，不知在想些什麼。
坐在兩人中間的顧鐵蕾卻大聲感慨起來，看著方菲，眼睛裡都是羨慕崇拜， “ 方菲姐，你說的道理我都能聽懂，但為什麼我就想不出來怎麼去說啊，看來我真的也應該去讀些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