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如今還只是苗頭,可連許玥這個才入朝一年不到的新人都察覺到了,勢頭在越演越烈。
這時候,無人敢發一言。
許玥若有所思的看向魏王……
下一刻。
天子細數了自己僅有的幾個子嗣,居然是先從二皇子開始,俱是褒獎之詞,說到他為父受難之時,痛苦萬分。
然後是三皇子晉王……嗯,這個他的毛病大家都知道。
燕、韓二王行事魯莽粗疏,換一句話說就是像個小孩子,做什麼都由著性子,沒有打算。
點評幾個兒子的時候,殿內鴉雀無聲,連羽毛落在地上,都能聽見。
這個時候身為臣子能說什麼呢?
等到終於結束後。
許玥敏銳的聽到,身旁其他人輕之又輕的鬆氣聲。
這邊魏王已經哭的臉上慘不忍睹了,天子卻看也不看長子一眼,望著眾臣,一手指向魏王冷然道:
“而此孽畜,身為朕之長子,本該為諸王表率,可一貫驕傲自大,頭腦愚鈍,如今犯下滔天大罪,猶不知其錯在何處……”
頓了一下,天子大喝:
“魏王!你錯在何處?”
這一聲驚到了魏王,也似一道閃電劈開了許玥腦中的迷霧。
她知道了,為什麼這樣應該私下處理的事情,天子要宣自己一個起居郎來了,她原本雖奇怪,卻以為是職責所在。
如今一想,恐怕另有深意。
比如,讓她記下今日天子在幾位重臣面前,對長子魏王的評價。
帝王起居注流傳後世,是一種很重要的史料,君不見,明成祖朱棣在登基之後,瘋狂在各種記錄上增加或刪改。
就是為了證明爹爹愛我……不是,為了證明皇帝親爹是有意傳位於他的。
他朱棣的法統是正當的。
如今天子卻蓋了章:
——呵呵,我大兒子是個蠢貨。
許玥微微憐憫的望了一眼魏王,發現他好像還沒有反應過來還在瘋狂的解釋。
怎麼辦,更憐憫了。
“……父皇,兒臣知錯了,都是小人矇蔽了兒臣,兒臣只是一時疏於防範,所以才著了道啊父皇!”
這樣沒有絲毫說服力的解釋,不僅打動不了天子,也打動不了成精的大臣們——好歹說出個“小人”矇蔽你的證據啊。
就這一味的“兒臣錯了”有什麼用?
站在崔首輔之後的孟子維,心中悠悠的嘆了一口氣。
他和皇室親近,自然也熟悉皇室上下的人員,魏王……真的不是故意的,他好像天生有點缺根筋。
覺得皇室父子和平常富貴人家一樣,只要討好了當家人,再拉攏幾個掌櫃,就可以順理成章的繼承家業了。
東一榔頭西一榔頭,沒個成算。
遇見事情就慌了手腳。
這種人,偏偏佔了帝王長子的身份,又逢秦、晉二王出了差錯,鑽了這個空子才顯得魏王威風凜凜,好像太子之位夠一夠腳就到手了。
孟子維似是無意的望了一眼奮筆疾書的起居郎,笑意不露:
這一次,陛下是要下狠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