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常在老了,走不動路了。近來它經常挪到院落門口,望著遠處的山和雲。一隻雞也會有哀愁麼,它在想什麼呢,在牽掛什麼呢。它看著雲,我就搬個小板凳坐著看它,恍然一個白天就過去了。
人間的鋪子我都交給薛瀚打理了,有你給的,也有顧園留的。我素來是不擅長管那些的。薛瀚長於此道,經營得井井有條。某天他讓我看賬上的錢,我大吃一驚,原來自己這般富有。他說我空有富貴,不享榮華。我跟他說家裡的蟑螂又要猖獗,得儘快趕回去滅滅它們的威風。
王丫頭的不知道第幾代後人終於有了小孫女,在生了四個男孩之後。滿月那天喜慶著呢,鞭炮隆隆地響。我帶著兩個小的去湊熱鬧,那家的媳婦認出了我,抱著孩子靠過來,給我塞了一籃紅皮雞蛋。我用手指點了一下那孩子的額頭祈福,祝她長壽平安。
陸遠笛聽著陶眠講那些細碎的事,始終微微笑著,不打斷他。
等陶眠絮叨個遍,她才說真好,山裡的日子總是富有生趣,不像她這皇宮,只能汲取活人的氣息,暮氣沉沉的。
“遠笛,”陶眠又說,“和師父回山吧。”
陸遠笛淺笑,她似乎想咳嗽一聲,又以手捂住嘴巴,按捺。
“師父,我還有……未竟之事。”
“還想要做什麼呢,”陶眠嘆息,“你已經做得夠多了。”
來的路上仙人是惱怒的。陸遠笛親手立起來的太子,雖然與他關係不近,卻也不會坑害他。讓他讀書,讓他習武,教他為君之道。等他長大成人了,卻要反手給皇帝的心上扎一刀。
但他見到太子的第一面,卻意識到,也許事情並不簡單。
陸遠笛說果然什麼都瞞不過師父。
“你和太子合演一齣戲?遠笛,就算你想讓太子上位,也不至於此,總歸是有許多辦法。”
陶眠的話音一落,卻見二弟子搖頭。
“是戲,也不是戲……”
陸遠笛一句完整的話未曾說完,突然捂住嘴,身子躬起來。
“遠笛!”
陶眠立刻從座椅上起身,扶住她的後背,彎腰去看徒弟的臉。
陸遠笛眼周泛紅,眼底發青,手指的縫隙間湧出幾道鮮血,已是中毒之兆。
“我立的這個太子……咳咳,夠狠絕,”她扯著嘴角笑,“我沒看錯人。”
“先不要說話,師父找藥給你。”
陶眠掏出懷中的芥子袋,手都在微微地抖。